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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酷吏传 译文 段译 原文

孔子说:“用政令来诱导他们,用刑罚来整顿他们,人民衹是暂时地免于罪过,却没有廉耻之心;如果用道德来诱导他们,用礼教来整顿他们,人民不但有廉耻之心,而且人心归服。”老子说:“上德合乎自然,是真正有德;下德主观营造,其实是无德。法令繁多则巧诈滋生,所以盗贼曰渐增多。”这真是至理明言啊!法令这东西,是统治的工具,而并不是统治好坏的根源。从前天下法网严密的时候,盗贼却越来越多,发展到极点,造成了君臣人民之间都互相躲避,以致天下丧败,不可振救。当此之时,地方的统治纷纷告急,若不使用强硬严酷的办法,又能以什么方法维护统治呢?主张道德的人,则采取宽松的方法。所以孔子说:“审理诉讼,我同别人差不多,一定要使诉讼的事件完全消灭才好!”老子也说:“庸人不明大道,才枉加耻笑。”这都不是虚言。

汉兴起,破方成圆,返朴归真,法纲极为宽疏。而吏治情况蒸蒸曰上,盗乱不兴,百姓安居乐业。由此看来,吏治的关键并不在法律的严酷。高后时,酷吏衹有侯封,践踏宗室,侵辱功臣。吕氏败落后,于是铲除了侯封的家族。景帝时,晁错以尖刻的权术辅助自己的才能,而七国之乱也由晁错而生,最后晁错被杀身亡。而到后来,便又有郅都、宁成之流出现。

郅都,河东郡大阳县人。以郎官的身份侍奉文帝。景帝时任中郎将,敢于向皇上直言进谏,在朝廷上当面斥责大臣的过失。郅都曾随侍皇上去上林苑,贾姬在厕所,野猪也进入厕所,皇上目示郅都,郅都毫无所动。皇上想亲自拿兵刃去救护买姬,郅都跪伏在皇上面前说:“失去了一个贾姬,又有一个新的买姬进来,天下缺少的难道是买姬这样的人吗?陛下纵然不以自己为念,又怎能对得起国家和太后?”皇上听了郅都的话,便退了回来,野猪也没有伤害买姬。太后听说了这件事,赏赐给郅都黄金一百斤,皇上也赏赐给郅都黄金一百斤,从此器重郅都。

济南困氏宗族三百多户,势力强大,无恶不作,郡太守不能制服他们,于是景帝任命郅都为济南太守。郅都到任后,立即杀掉了唰氏元凶魁首,其他宗族余党都吓得大腿发抖。郅都任太守一年多,济南郡路不拾遣,附近十多个郡的太守畏惧郅都,就像畏惧上级宫府一样。

郅都为人勇敢而有气力,公正廉洁,不拆私人信件,不接受亲友的馈赠和私相嘱托。经常宣称:“我丢下亲人,离乡背井外出为官,固然应当忠于职守,尽忠死节,妻子儿女最终是顾不得了。”

郅都调中尉,丞相条侯极其尊贵傲慢,但郅都却对他揖而不拜。这时候民风质朴,吏民们害怕触犯达官贵人而明哲保身,惟独郅都敢于率先极端严酷地执行法令,不避皇亲国戚,列侯宗室见到郅都都不敢正视,把他称作“苍鹰”。

临江王被召到中尉府对案,想得到刀具笔墨,写封信向皇上谢罪,但郅都禁止狱吏给他。魏其侯派人暗地裹送给临江王刀笔。临江王得到后,写信向皇上谢罪,进而自杀。窦太后听到这件事,大怒,以重法中伤郅都,郅都被免除官职,回到家中。景帝却派人到郅都家裹任命他为雁门太守,不用到朝廷辞谢,取近路直赴任所,并可以因利乘势,全权处理政务。匈奴人素闻郅都气节,全部撤离边境部队,终郅都之死,不敢近雁门一步。匈奴人刻了个木偶人,酷似郅都,令骑兵奔驰射杀,没有能够射中的,他们被郅都震慑到如此地步。匈奴人担忧这种情形,便用汉朝的法令陷害郅都。景帝说:“郅都是忠臣。”想释放他。窦太后说:“临江王难道就不是忠臣了吗?”于是斩了郅都。

甯成,南阳郡穣县人。以郎官和谒者的身份侍奉景帝。他为人好逞强,做下级小吏,一定要凌驾于上级长吏之上;做别人的上司,役使下属就像捆缚湿柴一样严厉急切。狡诈残忍,作威作福。逐渐升官至济南都尉,正碰上郅都任济南太守。先前几任都尉都步行进入郡府,通过小吏通禀传呼拜谒太守,像县令拜太守一样,他们惧怕郅都到了如此程度。等到宁成前往郡府,直接闯进去,凌侮郅都,气焰比郅都还高。郅都素间宁成声名,善待他,与他结成好友。过了很久,郅都死了。这以后长安及其周围的宗室贵族多有触犯法令的,皇上召调宁成担任中尉职务。宁成管治地方效法郅都,廉洁却不如他,然而宗室贵族及豪强大家都人人惊恐,战栗不安。

武帝即位,调宁成为内史。外戚大都向武帝诋毁宁成的短处,宁成被判刑髡钳,剃去头发,脖颈套上铁圈。当时九卿中犯罪的该处死就处死,没有受其他刑罚的,而宁成被处以重刑,白以为不会再被起用,便自行脱去脖子上的铁圈,伪刻证件混出函谷关,逃到家中。他扬言道:“做官到不了二千石,经商到不了千万,有何面目立足人间!”于是贷款买了一千多顷水田,再租借给贫民,奴役百姓几千家。过了几年,遇到大赦,宁成已积累家产达数千万,成了打抱不平、负气仗义的侠士,手裹握着官吏们的短处阴私,随时要挟;出出进进有几十名骑士护卫跟随。他役使百姓,威风比郡守还大。

周阳由,其父亲趟兼以淮南王舅父的身份被封为周阳侯,由此便改姓周阳。周阳由因家庭的缘故而任郎官,服事文帝。景帝时,周阳由任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崇尚严谨,而周阳由在所有郡守中却最为严酷高傲。他对自己亲善的人,即使罪该处死也要曲解法律而放其生路;而对自己憎恶的人,即使没犯死罪也要曲解法律而将其处死。他所居官的郡,总要将那裹的豪强铲除干净。他任太守时,把都尉看作县令;一旦做了都尉,又凌驾于太守之上,剥夺其正当的权力。汲黯好刚愎白用,司马安则用文章伤害人,他们也都在郡守一级的官吏之列,但他们与周阳由同车时,也都自动避让,躲到一边去坐。后来周阳由任河东都尉,与该郡太守胜屠公争权,互相上告,胜屠公被判有罪,他不受严刑,就自杀了,而周阳由则被处死后弃市。

自从甯成、周阳由之后,天下越发的不平静,百姓以巧抗法,吏治也大都类似宁成和周阳由那样。

赵禹,牦县人。以佐史身份补为中都官,又因廉洁任令中,服事太尉周亚夫。周亚夫做了丞相,趟禹便任丞相史,府中人都称赞他清廉公正。但是周亚夫却没有重用他,并说:“我深知趟禹的品行才能不一般,但是他持法过于尖刻,不可以委以重任。”武帝时,趟禹以刀笔吏身份积有劳绩,调任御史。皇上认为他有才能,又升他做了中大夫。他与张汤一起议定法律条令,其所作之法被认知,官吏相及监司传授法律,都是从此而开始。

赵禹为人廉洁清高,进入官场以来,家中没有一个食客。公卿们请他去作客,趟禹始终加以谢绝,并自称要断绝一切友人宾客的邀请,衹想孤立独行而已。他总是以法为准,也不翻案或是疏通官署私瞒罪行。其间他曾被免官,事后被任命为廷尉。当初条侯周亚夫曾认为趟禹残忍尖刻,待他做了少府九卿,其严酷暴烈的本性更加显露。而到了晚年,天下乱事越来越多,官吏们治民都务求严峻,赵禹此时却有所平和,名声也有所好转。王温舒等人是后起酷吏,治民比趟禹还耍严峻。赵禹因为年老,调为燕国相。几年后,因居官昏惑有罪,免官回乡。又过了十多年,他于家乡寿终。

义纵,河东人。他年轻时曾与张次公都干过劫盗,加入遇贼党。义纵有一个姐姐,因通医术得到王太后欣赏。王太后问她:“你有兄弟可以做官吗?”义纵姐姐答道:“有一个弟弟不学好,当不了官。”王太后就把此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就任命义峋的弟弟义纵做了中郎,后又补任上党郡中令。义纵居官敢作敢为,少有温情含蓄,县中平安无事,被推举为天下第一。后来他被调任长陵及长安县令,能依法治理,不害怕和回避显赫的外戚。因为逮捕审问太后外孙脩成的儿子脩中,皇上认为他有能力,调任他为河内都尉。他一到任,就铲除消灭了当地的豪强穣氏一伙,河内一带顿时变得路不拾遣,清平安宁。而张次公也当了郎官,因勇敢精悍而从军,他敢于深入作战,立了战功,被赐予爵号岸头侯。

甯成在家闲居,皇上想让他出任郡守,御史大夫公孙弘说:“臣下我在山东做小吏时,宁成已是济南都尉,他的治理方法严厉得就像以狼牧羊一样。所以宁成不可派去治民。”皇上于是就任命宁成为关都尉。一年多后,守关的官吏和各郡国出关入关的人,都叫道:“宁愿看乳虎发火,不愿见宁成发怒。”可见他的暴烈已经达到如此程度。义纵从河内调任南阳太守,听说宁成家在南阳,待他行至关前时,宁成已来路边送迎,然而义纵气盛,不与宁成行礼。一到南阳郡,他就查办宁氏,抄了他的家。宁成判了罪,而孔氏、暴氏等豪强都逃亡在外,南阳官吏百姓都惧怕义纵,对他的命令都不敢违抗。而平氏的朱彊、杜衍的杜周则做了义纵的爪牙属吏,被任用,升廷尉史。

那时,军队数次调出定襄,定襄官吏民众十分混乱腐败,于是朝廷又调义纵任定襄太守。义纵一到,就扣住定襄监狱中的重罪犯人二百多人,以及私入监狱探望他们的家中宾客、兄弟有二百多人。义纵将他们全部逮捕,将他们定为“为死罪解脱”罪。当天义纵就奏请获准杀了这四百多人。从此郡中上下都吓得不寒而栗,连奸猾的刁民也帮助官吏来治理地方了。

那时赵禹、张汤已身为九卿,然而他们的管治还比较宽松,一切辅助法律加以推行,衹有义纵使用老鹰捉鹦式的严酷手段进行治理。后来遇上更换五铢钱币以及白银兴起,百姓中奸盗盛行,京城尤其严重,朝廷便任命义纵为右内史,任命王温舒为中尉。王温舒非常酷恶,做事从不事先告诉义纵,而义纵则一定要以气势相凌,败坏他的功劳名誉。他们治民,所杀的人太多,然而衹能达到小治,奸盗益发增多,很难捕捉。官吏治民以杀伐绑押为主要方法,所以阎奉因为严酷暴恶而被任用。义纵清廉,其治民方法是效仿郅都而来。皇上驾临鼎湖,病了多曰,病愈后突起驾到甘泉去,然而道路还没有修好。皇上发怒道:“义纵难道以为我不走这条道路吗?”便记下了这件事。到了冬天,杨可刚刚主持告缗一事,义纵以为这是乱民的行为,便派吏员捕捉了杨可派遣的使者。皇上听说这件事,让杜式加以审理,定为侵废韶书罪,将义纵处死,尸体弃于市。一年后,张汤也死去。

王温舒,阳陵人。年少时曾以椎杀人,私加掩埋,成为盗贼。后来脱离奸党补为县亭长,几次被废。在几次被任命吏职后,王温舒因治理牢狱有方升至廷尉史。他在张汤手下,被调任御史,督捕盗贼,杀人伤人极多。后来他又逐渐升迁而官至广平都尉,他选择郡中一些生性果敢的豪杰十多人做自己的爪牙吏员,都隐瞒了他们身上的重罪,而放手让他们督捕盗贼,由于捕得所要逮的人而使得王温舒很快慰。于是虽然此人身有百罪,也未加问治;但如果不尽力督捕,采取回避态度,就会被立即处死,并灭其宗族。由此一来则齐赵边地的盗贼不敢接近广平,广平一带便开始以路不拾遣而闻名。皇上听到这些情况,就调任王温舒当了河内郡太守。

王温舒平素居住广平时,就已尽知河内郡中的豪强奸党之家。待他到了那裹,正赶上九月已到,他便下令郡中准备私马五十匹,在道路上设置驿站,从河内一直设到长安,又吩咐吏员采用原在广平时采用过的方法,收捕郡中豪强和奸民,互相连累而有罪的达一千多家。然后他上奏朝廷,请求将罪大的诛灭其族,将罪小的本人处死,并全部没收他们家藏。奏书送去不过两天,就得到了准奏的消息,于是依令行刑,以致被杀的人血流十多里。河内人民都奇怪这次上奏,认为真是神速。到十二月末,郡中已无盗贼踪影。逮不着盗贼,是因为他们都逃到了邻郡,又派人去邻郡追捕,但已到了春令时节,王温舒顿足叹息道:“可惜可惜!如果让冬令再延长一月,盗贼尽除,就大功告成了!”可见他的残酷好杀、不施仁政已达到了何等的程度。

皇上听说了王温舒的事,认为他有才能,就调任他为中尉。其治理仿效河内郡,并召请了些好猜疑生事的官吏加以任用,在河内郡则有杨皆、麻戊,关中有扬赣、成信等。义纵任内史,王温舒害怕他,便不敢滥施暴政。待义纵死去,张汤事败以后,王温舒调任廷尉。而尹齐在中尉任上因犯法论罪,王温舒便又被任命为中尉。他缺少文才,在任别的官职时,往往心不在焉,对公事冷漠处之,但做了中尉之后却精神大振。他一向熟悉关中习俗,广交酷恶官吏,所以他当中尉后,酷恶官吏都重新被任用。官吏苛刻地督察淫恶少年,还设了举报垢以征求举报,置伯及邑落之长以收捕督察奸民。王温舒爱好阿谀奉承,对有权势的人极能吹捧拉拢;而对无权无势的人,则视如奴隶一般。对有权势的人家,即使有奸情如山,也不去冒犯;对没有权势的人家,即使是贵戚,也要加以侵辱。他为人巧诈,曾奏请管治平民中的不法分子,以讽劝触动那些大豪人家。可见他的统治之术已达到何等圆滑的程度。那些奸猾不法之民得到了彻底惩治,大都死在了狱中,极少有能出来的。王温舒的爪牙属吏个个如狼似虎。于是中尉辖区内中等以下的奸猾盗贼都伏法,有权势的大豪为其歌功颂德,称赞他治民有方。几年后,他手下的小吏就多因权贵大家的保护,而个个发家致富。

王温舒出击束越回来,议政时有违天子之意,因此以罪免官。这时皇上刚想修筑通天台而缺少人工,王温舒奏请尽召中尉以前的脱漏士卒,共得数万人工。皇上很高兴,便任命王温舒为少府。后又调任右内史,其治理依然如故,奸猾邪恶之徒得以减少直至完全查禁。后又因获罪免官,复出后作右辅,兼任中尉,操行一切如故。

一年多以后,遇朝廷发兵征伐大宛,皇上下诏征召豪吏。王温舒藏匿手下豪吏华成,且有人告发王温舒私下接受员骑的脏钱,和其他违法之事,论罪应该诛族,王温舒难以承受此打击,于是便畏罪自杀。当时王温舒的两个弟弟及弟妻全家也各因他罪,一并族诛。光禄勋徐自为说:“可悲呀可悲!古有诛灭三族之事,而王温舒竟罪至同时诛灭五族!”王温舒死后,家产值千金。

尹齐,东郡茌平县人。以刀笔吏逐渐调升为御史。在张汤手下做事,张汤多次称赞他为人清廉。武帝派他督察盗贼,他斩杀铲除盗贼而从不害怕他们的名望和声势。后调任关都尉,声望超过了宁成。皇上认为他有才能,任命他为中尉。然而官吏和百姓的情况却每况愈下,世风虚伪不实,轻视伊齐木强无文采,恶吏不肯任职,善吏又无能力治事,尹齐也因职事大多荒废而被问罪。后来他又复出做了淮阳都尉。王温舒败落后几年,尹齐染病而死,所遗留的家产不足五十金。因为他在淮阳杀人太多,等他死后,仇人想焚烧他的尸体解恨,他的妻子携尸逃去,才得以埋葬。

杨仆,宜阳人。因千夫捐钱谷当上小吏。后来河南太守举荐他做了御史,被派到关东督察盗贼,治政仿效伊齐,敢做敢为。逐渐升迁到主爵都尉,皇上认为他有才能。南越反叛,杨仆被任命为楼船将军,立了功,封爵号将梁侯。后来束越又反叛,皇上想再次起用他为将,因为他白恃以前的功劳,就下诏书责备他说:“你做将军立下的功劳,衹有首先攻取石门、寻隁等险要之地这一点,并没有斩将拔旗的确实战功,有什么值得骄傲自满呢!先前攻破番禺,收捕投降者作俘虏,掘出死人当作收获,是第一个过失。南越王建德、贼相吕嘉叛逆之罪天地难容,将军你拥精兵不去穷追到底,使得束越从容发兵救援,是第二个过失。军中士卒连年El晒雨淋,举办朝会都没有酒喝,将军你不念他们的辛劳,而制造巧言,标榜自我,回乡的时候,怀揣银印金印,共三组之多,在乡里进行炫耀,是第三个过失。因贪守妻妾迟归,却以道路险恶加以开脱,有失祖宗礼法,是第四个过失。想要配备蜀刀,问你价钱多少,答说均为数百钱,武器仓库天天有兵器出入却假作不知,以伪犯君,是第五个过失。收到诏令不来兰池宫见君,曰后又不来解释。如果将军你的属吏问而不答,有令不听,又该如何治罪呢?试想大家都像如此这般,天地之间还有什么信义可言!现在束越叛军已深入汉土,将军你能带兵抗敌以功补过吗?”杨仆听后十分惶恐,就回答说:“我愿不惜战死以赎罪立功!”后来他与王温舒一同大破束越叛军。又与左将军荀彘一同攻击朝鲜,被荀彘所缚,这段事迹见于《朝鲜传》之中。回朝后,杨仆被免官而沦为平民,最后得病而死。

咸宣,杨县人。以佐史身份供事于河东太守手下。卫青将军让他在河东买马,发现咸宣很有能力,便禀告了皇上,于是征召他为厩丞。咸宣尽职办理公事,逐渐升迁为御史及中丞,派他去办理主父偃及淮南王造**的案件,他用精密的文字苛刻地攻讦,使此案处斩罪犯甚多,而被赞为敢于决断。经过几次免官又几次复出,咸宣任御史及中丞职务几乎达到二十年之久。王温舒做中尉时,咸宣则任左内史。这项差事十分杂细,不论大事小事他都要亲手处理,还要亲自过问各县属曹实物的收藏保管情况,官吏们都不得擅自触动,否则就要绳之以重法。咸宣做官数年,所处理的都是些细小之事,然而咸宣却独能以小见大,但他的工作方法衹能他自己来施行,难以成为广泛适用的常法。其间咸宣因故撤职被降为右扶风,因此他怪罪到属吏成信身上,成信于是逃到了上林藏身,咸宣指使郡令率吏卒,擅自闯入上林苑中的蚕馆攻杀成信,射十了苑门,咸宣因此被交给司法官吏去审理,判为大逆之罪,罪该诛族,咸宣自杀。而杜周得到了任用。

当时,郡守、都尉、诸侯相这些俸禄为二彳石一级的官吏中想把辖地治理好的,大多都效仿王温舒等人的做法,然而这却使得官吏民众对犯法的事情越加不重视,盗贼也极度滋生。在南阳就有梅免、百政,楚有段中、杜少,齐有徐勃,燕趟一带有坚卢、范主等人。他们多时聚众达数千人,擅自立号称王,攻打城镇,取出库中武器,放走死刑罪犯,捆绑羞辱郡守、都尉,甚至将其杀害,还擅写文书促令县府为他们准备食物:少时也能聚众上百,掠洗乡里的事件不可胜数。于是皇上才指令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察这些事,但还是不能禁止,便又指令光禄大夫范昆、各部都尉以及前九卿张德等身着绣衣,手持符节,以军兴之法正式发兵攻打盗贼,斩杀了大部分的盗贼,共取下首级达万余个。并按法律杀死了供给盗贼饮食的百姓,以串通各郡问罪的,多达数千人。几年过后,便捕得了许多盗贼的首领。然而他们手下的贼兵散逃到各处,又聚成族党占山为王,常常人多势众,令当地官府无可奈何。于是,朝廷颁布了惩治藏匿逃亡者的“沈命法”,说:“众盗贼起来作乱没有发觉的,及发觉后没有逮满一定盗贼人数的,郡守官以下直至小吏主管人都要处死。”这以后小吏因为害怕被杀,虽知有盗贼也不敢告发,恐怕不能捕住,因检查不足数而获罪并连累郡府,郡府也让他们不要多言。由此一来则盗贼越来越多,上上下下相互藏匿隐瞒,用虚文掩饰真相来逃避法律的追究。

田广明,字子公,郑县人。以郎官身份当上天水司马。因功又调迁为河南都尉,用杀伐的严厉手段治理地方。当时各郡国盗贼并起,朝廷调迁田广明为淮阳太守。一年多后,前城父令公孙勇与其宾客胡倩等一起谋反,胡倩假称自己为光禄大夫,随从车骑数十辆,受命前来督察盗贼,在陈留驿站的旅舍歇脚,郡太守去晋见他,想请回去好好接待。后来田广明发觉了谋反的阴谋,于是发兵将乱党都逮起来杀了。然而公孙勇却身着绣衣,乘着由四匹马驾的车逃到了圉县,圉县派小史侍卫他,也发觉了其中的底细,守尉魏不害与厩啬夫江德、尉史苏昌一起收捕了公孙勇。皇上封魏不害爵号当涂侯,封江德爵号缭阳侯,封苏吕爵号蒲侯。当初,四人都到御前拜见皇上,小史窃窃私语,武帝问他道:“你在说什么?”小史回答说:“被封爵号为侯的人可以不回东方去吗?”皇上说:“你想不回去吗?我也赐你一个爵号。你家乡叫什么地名?”小史回答说:“叫遣乡。”皇上说:“这样好像要遗弃你了。”于是赐小史爵号关内侯,拥有遣乡六百户的封地。

皇上因为田广明连连擒获大盗贼,就征召他做了大鸿胪,并提拔田广明的哥哥田云中接替任淮阳太守。昭帝时,田广明率兵攻益州,还朝后,赐爵号关内侯,调任为卫尉。后来又出任左冯翊,治理方面以才能高而闻名。宣帝刚即帝位时,田广明接替蔡义做了御史大夫,因先前任左冯翊时为朝廷议政有功,封爵号昌水侯。一年多后,田广明以祁连将军的身份率兵出击匈奴,北出塞上到达受降城。受降城都尉在先前死了,装有尸体的棺材还停在灵堂裹,田广明就召来他的守寡之妻与其通奸。后来他没有到达预定的目的地,就带兵空手而归。因此田广明被交给太守杜延年审理,不久自杀于天子宫阙之下,封地被解除。他的哥哥田云中任淮阳太守,也敢于施行杀伐政策,郡中官吏百姓到皇宫将他告下,竟因此被论罪处死,尸体弃于市中。

田延年,字子宾,是先前齐国诸田的后代,高祖时田氏被迁徙到了阳陵。田延年因才略突出供事于大将军的幕府,霍光很看重他,调他做了长史。后来田延年出任河东太守,选拔尹翁归等作爪牙,杀伐镇压当地豪强,使奸盗之流不敢出来惹事生非。因此田延年被选拔入京做了大司农。正遇上昭帝驾崩,昌邑王刘贺继承王位,十分淫乱,霍光将军十分忧虑,便与公卿大臣们商议要废掉他,但没有敢发言的人。这时田延年按着宝剑,当廷叱责在场的大臣们,即日就议定了决策,这些事迹载于《霍光传》中。宣帝即位,田延年因为议定朝政有功封爵号阳成侯。

先前,茂陵富人焦氏、贾氏以数千万钱为本积贮木炭苇草等下葬用的物资。昭帝驾崩办理丧事时,这些物资的需求突然成为问题,难以办理,田延年因此上奏说:“商人中有的预先收贮下葬用的不祥物资,准备等急需时获取暴利,这不是平民和臣下们所应该做的事。请求予以没收入县官处理。”他的奏言得到了批准。富人中损失钱财的都十分怨恨他,便花钱买通关系要求治田延年有罪。当初,身为大司农的田延年租用百姓的牛车三万辆,到桥下运沙,送往陵地,一辆车的租金值一千钱,田延年上报时却虚报增值为每辆二千钱,总共六千万钱,贪污了其中的一半。焦、买两家告发了这件事,田延年被交到丞相府审理。丞相上奏认为田延年“趁主持公事之机贪污三千万钱,罪属大逆不道。”霍光将军召问田延年,想为他疏通,田延年否认道:“我本出于将军门下,蒙受您的大恩才得到现在的爵号官位,没有这样的事。”霍光说:“既然没有事,应该赶快澄清事实。”御史大夫田广明对太仆杜延年说:“《春秋》一书中的思想,有以功补过这一层。在应该废掉昌邑王刘贺时,若不是田子宾勇于直言大事就无法成功。现在无非是县官出了三千万钱自己请求他收下,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愿意用我的愚蠢之言劝说大将军。”杜延年将听到的这些话禀告了大将军,大将军说:“当然,因延年确实是勇士!应当在朝议时发布此消息,使朝廷震动。”霍光随之抬手抚在心口说:“逭件事使我至今仍在心痛!感谢田大夫为大司农辩白,但依照朝廷的通理田延年应该住进监狱,由公众来议决他。”田广明大夫指使人对田延年说了上述情况,田延年说:“幸亏县宫出来为我开脱,我有什么脸面进入牢狱,而让众人指着耻笑我,牢卒在我的背后唾H水!”随即关上家门独居于自己的斋舍之中,拽开半边衣服,手持着刀在屋裹来回踱步。几天后,使者来召田延年到廷尉处听罪。田延年听到鸣鼓的声音,就用刀自杀而死。死后他的封地随即被收回。

严延年,字逸卿,东海郡下邳县人。他的父亲是丞相的属官。腿玉蝗年轻时便在丞相府学习法律,后来回到家乡,就在郡府作官。以后经过选拔,补任御史属宫,又被推荐做了侍御史。这时,大将军霍光废掉昌邑王而拥立漠宣帝。宣帝即位不久,严延年就上书弹劾霍光,说他“擅自废立国君,失去了为人臣下的体统,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奏章虽遭搁置,但朝廷上下却为之震肃,人们对严延年又敬重又畏惧。严延年又弹劾大司农田延年携带武器冒犯天子的后车,而大司农自己却辩白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于是此案下交给御史中丞去查办,御史中丞申斥严延年,责问他为什么当时不写公文给宫殿门卫阻止大司农入宫,而让大司农得以随意出入宫廷。这样,严延年反被检举为纵容罪人私闯宫禁,依法当判死罪。不得已严延年只好亡命出逃。后遇大赦,才敢重新露面,恰好丞相府和御史府所发来的征用文书也都在同一天内送达,由于御史府文书在先,严延年便去了御史府供职,又做了那里的属官。但宣帝还记得他弹劾霍光之事,就任命他为平陵县令,任职期间他又因错杀无辜而获罪免职。其后被任命为丞相的属宫,接着又提拔为好时县令。神爵年间,西羌反叛,强弩将军许延寿邀请严延年做长史,从军出征并打败了西羌。回朝后,他被任命为涿郡太守。

那时,连连派往涿郡去的都是些无能太守,涿郡人毕野白等因此得以无视公法,扰乱乡里。而豪强大族西高氏和束高氏,就更加猖狂,连郡府的官吏都畏避他们,不敢与他们顶撞,都说:“宁可得罪太守,不可得罪豪门。”这两家的门客在外放肆地偷窃抢劫,一旦事发,就躲进主家,官吏便不再敢追捕。这样日子一长,行人都得张弓拔刀才敢在路上行走,郡中的盗贼为乱,竞到如此程度。严延年到任后,即派遣郡府的属官蠡吾人趟绣去调查高家的罪行,核定他们犯有死罪。赵绣见严延年是新来的郡将,心裹害怕,就起草了两份劾罪书,准备先禀告轻的一份,若严延年发怒,才再把重的那份拿出来。谁知严延年事先就已知道了这一底细。趟绣一来,果然禀告了轻的劾罪书,严延年随即从赵绣怀中搜出了那份重的劾罪书,并当即把他送进了监狱。头一天夜裹刚入狱,第二天一早就被押赴市中定罪斩首,死在了他所查究的高氏的前头,吓得官吏们都两腿发抖。严延年再派人分头查考两个高家,彻底追查他们纵奸为盗的罪恶,在两家各处死了数十人。郡中民众大为震惊,从此境内路不拾遣。

过了三年,严延年调任河南太守,赏赐二十金。河南郡中的豪强顿时收敛行为,郊野僻远的地方再也没有行劫的盗贼,严延年的声威震动了邻近各郡。他治理地方的宗旨是摧抑压制豪强,扶助贫弱。贫弱者即使犯法,也要庇护掩饰使他们解脱;而对那些欺压百姓的豪强恶霸,则要加重案文词语把他们抓入监狱。人们都认为一定要处以死刑的犯人,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获释出狱;而那些被认为并未犯死罪的人,却又意外地被杀死。官吏百姓都无法揣测严延年执法的量刑尺度,因此大家都十分惶恐,生怕触法犯禁。可核查严延年接手的每宗案件,又都是文案缜密。无可翻改。

严延年身材短小,精明强干,办事灵活迅速,即使是历史上以精通政务著称的子贡、冉有等人,也未必能胜过他。对手下吏员中忠诚奉公的人,他会像自家人一样给予优厚的待遇,亲近他们并一心为他们着想,而从不顾个人的得失,所以在他管辖的区域之内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他的。然而严延年痛恨坏人坏事太过,被伤害的人很多,尤其是他长于写狱辞,又善于写官府文书,想要杀掉谁,就亲笔写成奏书,连掌管文书的中主簿,以及最接近他的属吏,都无从得知。奏准判定一个人的死罪,快得就像神明一样。到了冬天行刑时,他就命令所属各县把囚犯解送到郡上,总集在郡府统一处死,此时往往血流数里,所以河南郡人都称他为“屠伯”。在他的辖区裹,有令则行,有禁则止,全郡上下一派清明。

这时,张敞任京兆尹一职,他与严延年一向友善。张敞治理地方虽也严峻,但还能对一些犯法的人酌情从宽处理。他听说严延年使用刑律苛刻严酷,便去信劝告他说:“古时有名的良犬韩卢猎取野兔时,都要先看一看主人的眼色,然后再去追逐捕获,而不过多地捕杀。因此希望次卿你稍稍放宽一下诛杀的刑罚,考虑效仿韩卢的办法来行事。”严延年回信说:“河南是天下咽喉所在,东西两周统治者留下的弊端太多,恶草茂盛而禾苗稀疏,怎么可以不加以铲除呢?”他以此夸耀自己的才能和功绩,始终不肯放松或暂停杀人的刑罚。这时黄霸在颖川用宽容的办法治理地方,郡内也很太平,而且连续出现丰年,凤凰也从天而降。皇上赞赏黄霸的才德,下诏表扬了他的政绩,并赏赐他黄金和爵位。严延年一向鄙视黄霸的为人,想不到他在邻郡作太守,所得的奖赏反而在自己之上,因此内心实在不服气。正巧在河南境内又出现了蝗虫,府丞义去视察灾情,回郡后去见严延年,严延年便说:“这蝗虫难道就是凤凰的食物吗?”府丞义又谈到司农中丞耿寿昌在边郡修筑常平仓,有利于百姓。严延年说:“丞相和御史连这种办法都想不出,应该退位走人!寿昌怎能以此来谋取权位呢?”后来左冯翊空缺,皇上打算任用严延年,征召的竹符已经发出,但由于他的残忍之名在外,便又作罢。严延年怀疑少府梁丘贺在皇上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于是怀恨在心。遇上琅邪太守因为在任职中长期有病,已满三个月而被免职,严延年自知也将被罢免,就对府丞说:“这个人都能免官,我反而不能免官吗?”再有,严延年举荐狱官为廉,不料此人却犯了贪脏罪,而犯贪脏罪的人又不准入选,为此,严延年因推荐人才不符实际而获罪,受到降级处分,他笑着说:“往后看还有谁敢举荐人才!”府丞义年老,心思颇有些惑乱,他向来就惧怕严延年,担心遭到伤害。严延年原先曾经与义同在丞相府做过属官,实际上对他很亲切也很厚待,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而且常常馋赠给他许多东西。而义却越来越惶恐,就私下占卦问吉凶,得到的却是个死卦,他惘然若失,闷闷不乐,便藉休假机会到长安,向皇帝上书列举了构成严延年罪名的十件事。送上了奏书,他就服毒自尽,以此来表明白己对皇上的忠诚。案件交由御史丞审查核实,有上面几件事属实,便足以给严延年结案了。结果,严延年以怨恨朝廷、诽谤国事及杀人无道之罪而被处以死刑,并陈尸示众。

当初,严延年的母亲从束海郡来,打算与严延年一起行腊祭礼。刚到洛阳,就碰上处决囚犯。母亲很震惊,便在都亭歇止,不肯进入郡府。严延年出城到都亭去拜见母亲,母亲闭门不见。严延年在门外脱帽叩头,过了好一阵,母亲才见他,于是斥责他说:“有幸当了一郡太守,治理方圆千里的地方,没听说你以仁爱之心教化百姓,以使百姓安宁,反而靠着动用刑罚,大肆杀人,想以此来建立威信,难道身为老百姓的父母官就这样行事吗!”严延年赶忙认错,重重地叩头谢罪,于是亲自为母亲驾车,一同回郡府去。正腊的祭祀完毕后,母亲对严延年说:“苍天在上,明察秋毫,岂有乱杀人而不遭报应的?想不到我在垂老之年还要目睹壮年的儿子身受刑戮!我去啦!和你别离,回到东方的家乡去,为你准备好葬身之地。”母亲于是就走了。回到本郡,见着兄弟本家,又把以上所言对他们说了。过了一年多,严延年果然事情败露。东海郡人没有不称颂严母贤明智慧的。严延年兄弟五人都有作官的才干,也都作了大官,因此东海郡人把严母称为“万石严妪”。严延年的二弟叫严彭祖,作官作到太子太傅,其事迹载于《儒林传》。

尹赏,字子心,钜鹿杨氏地方人。因为作郡吏明察清廉而任楼烦长。后被举荐茂材,任粟邑县令。左冯翊薛宣上奏说尹赏能治理艰巨的僻县,于是他被调任频阳县令,又因用刑使罪人致残免官。后因御史推荐任郑县令。

永始、元延年间,皇上懈怠朝政,外戚骄横放肆,红阳长仲兄弟串通游侠,收纳亡命之徒。而北地的大豪客浩商等图报私怨,杀害了义渠长及其妻子儿女共六人,并往来于长安城中。丞相、御史派遣属吏追寻贼党,朝廷也下诏书命令捕捉,很久才将其捕获。长安城中盗贼奸民极多,里巷中的游荡少年合伙杀害官吏,有的还接受贿赂替人报仇,他们做红、黑、白三色弹丸每人摸取,得到红色弹丸的去杀害武吏,得到黑色弹丸的去杀害文吏,得到白色弹丸的则为遇难的同党治理丧事;一时间城裹乌烟四起,盗贼们路劫行人,大街上死尸挡道,满城中鼓声不绝。尹赏以三辅高第身份被选拔临时任长安令,并得到特权可以随机从事。尹赏到任后,便修建了长安监狱,他命令向地下打出许多深洞,各深数丈,取出的土则在四周垒起土郭,然后用大石头盖在洞V1之上,并称这些洞为“虎穴”。完工之后,他就部署户曹、属吏,以及乡吏、亭长、里正、父老、伍人等下属,让他们分别举报长安城中各处的轻薄少年和不服管教的恶劣子弟,对没本地户口的商贩工匠,而身着危险服装如披镗甲着臂衣,手持刀箭兵刃的,也悉数查记,共得数百人。此后一天尹赏召集了长安的大小官吏,并备车马数百辆,令其分头对被查出者进行收捕,认定他们都是危害社会治安的盗贼。尹赏亲自加以板视,每阅视十人放走一人,其余的则都被依次投入虎穴之中,每穴各一百人左右,最后以大石头盖上洞口。几天以后,人们打开石头检视,见下面的人都已横七竖八地相枕而死,于是人们便将尸体取出,分别掩埋于寺门华表的东面,并各插木桩,写其姓名,一百天以后,才让死者家属各自挖出尸首取回。家属们都号啕大哭,过路的人也都为之叹息。长安城中有歌唱到此事说:“哪裹去找儿女尸?华表束面少年场。生前奸盗不修身,死后枯骨何处葬?”尹赏释放的都是和他有深交的老熟人,或是旧曰官吏和善良人家的子弟因一时糊涂而与盗贼有染并愿意自己改正的,才有数十近百人,尹赏都对他们缓刑处理,责令他们立功以自赎。其中努力上进的,还因此被尹赏收用为爪牙,他们善于追捕坏人,了解盗贼的好恶及行踪,比一般人在这方面强得多。尹赏到长安视事数月,盗贼便停止了活动,外来盗贼由于害怕纷纷逃回原来的郡国,不敢再有窥伺长安之念。

由于江湖盗贼泛滥,所以尹赏又被任命为江夏太守,他捕杀江湖盗贼及滥杀官吏百姓的人数极多,因“残贼”罪免宫。南山一带群盗蜂起,尹赏又出任右辅都尉,后调任执金吾,负责督察大奸盗。三辅官吏民众对他非常畏惧。

几年后,尹赏死于任上。在他得病将死时,告诫他的几个孩子说:“大丈夫做官,不怕因‘残贼’罪免官,事后追思其效果,则就会重新得到任用。而一旦因软弱失职而免官,就会终身被废弃而再无起用之时,这种羞辱比犯了贪污窝藏罪还要重得多。望谨慎不要失职!”尹赏的四个儿子都做官做到郡守,长子尹立当了京兆尹,他们都崇尚威严,有善于治理的名声。

赞曰:从郅都以下的所记传主都以严酷暴烈而闻名,然而郅都正直不阿,明是非,识大体。而张汤却以阿谀君主,观其颜色行事得以重用,他时常以巧言搬弄是非,使国家上下阿谀之风盛行一时。趟禹据法办事,严守公正。杜周顺从谀媚,凡事以少说为重。张汤死后,法禁严密,多事不宁,国家愈发动乱荒废,九卿奉职,忙于拯救治乱,哪有时间讨论法治以外的事情!自此一直到哀帝、平帝年间,酷吏众多,然而没法统计,这裹衹选其中著名的见于记载之中。其中清廉的足以作为表率,其中污浊的或有谋略教化,或果敢禁查奸盗,也有文才武略之分。他们虽然严酷,但是都能称职尽责。张汤、杜周后代子孙显贵兴盛,所以另外作传记加以记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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